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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帮儿子还网贷 头发染黑不敢显老

东方网 2019-09-11 11:24

  刘兴旺不看好儿子从事的行业,他评价,共享单车现在是夕阳产业了。“我的小孩写好软件,没有人要,我从去年8月开始就看到,不行了。”他懂得每一块砖头和大厦的关系,“房地产不行了,我们做铝合金就不行。”

  铝合金厂都是排污严重的企业,刘兴旺解释,在这个时代,如果老板还急功近利,是做不成的。厂子年产值20亿元,过去还能偷排污水,现在很难,查得很严,企业的日子也很难过。

  保障

  在许多不同的地方打过工,55岁的刘兴旺不知道自己算哪里人,“就像一直在河里游泳,一辈子不能上岸”。因为儿子的事情,他不得不继续游,还能游多久,说不清。

  今年3月,他差点被工厂里的储备干部顶替,只因对方学艺不精,老板调研后暂缓了辞退他的计划。50岁以后他找一份新工作平均要花4个月,很多工厂都不招50岁以上的人。

  今年过年前,刘兴旺被诊断出患有冠心病和陈旧性心肌梗死。武汉协和医院的专家要求他立刻住院检查,确定治疗方案。但刘兴旺没有钱,也没有时间。他请求医生“开点药”,被拒绝了,只好重新挂了一个普通号,给医生讲家里的情况,央求“开些保命的药就好”。最终,医生同意开药,但为了避免纠纷,在病历上留下了“患者拒绝,要求吃药”8个字。

  刘兴旺楼上的邻居也患有冠心病,今年元宵节夜里突然离世,刘兴旺听到,楼上哭声持续了整整一夜。但他没有选择,只能吃药硬扛。他守着生病的秘密,怕老板知道了辞掉自己。支撑不住的时候,他托亲戚在公益平台上筹了几千元善款。

  眼下,这家人的处境到了最艰难的时刻。刘舟目前供职的企业,已经连续4个月没有发放工资。为了省钱,刘舟不吃早餐,也不再逛街、聚餐。工作之余,他接一些没人愿意接的小项目,虽然报酬只有一两千元,而且“性价比极低”。

  本来,刘兴旺每个月要给儿子打7次钱,分别在3、5、6、9、10、20、27日——这些日子是还款日。他每个月吃药要花去800多元,留下200元生活费后,剩下的钱都要拿来还债。但现在,他还要负担妻子和儿子生活的开销,偿还每月3000多元的房屋贷款。

  刘兴旺讲述这一切时,一场台风刚刚登陆。作为车间主任,他要组织同事守护好工厂,却突然接到妻子哭着打来的电话,只说和儿子在家吵架后离家出走了,却不说原因。刘兴旺急了,又给儿子打电话。

  刘舟支支吾吾了快10分钟,才边哭边说,他和妈妈一个月前在支付宝上借了3000元钱,今天要还500元,但娘儿俩都拿不出钱。这笔欠款,刘舟一直瞒着刘兴旺,“我爸已经够苦了,不想再给他增加负担”。

  刘兴旺听完,气得大吼:“之前反复问你有没有事情阴到我(湖北方言,指瞒着我——记者注)。到这个地步了,天大的事情都可以说了。你到底还差别人多少钱?”

  得到“2.7万元”的答复后,刘兴旺叹了一口气:“你就差这些钱啊?不差别的钱啊?你别哭啊,我来想办法。工资没有就没有了,没钱你和我说,我给你还,你也别操心了,在家安安心心过日子,千万别在外面借钱了。”

  欠条接连不断落在刘兴旺肩上,他感到疲惫。“我得做好还有下一笔的心理准备。”他说,“遇到这样的事情,一个家庭就毁了啊!”

  他不能理解,为什么收入不稳定的刘舟仅凭一张身份证,就能从各种途径借出超过50万元。他也不能理解,自己和儿子通过诚实劳动,为什么就没法稳稳当当地按劳取酬。

  但他对这个世界依然怀有信赖,就开始给所有能想到的人或部门写信,既是为了求助,“也希望挽回更多陷入深渊的年轻人和家庭”。

  刘兴旺给国家信访局写过信,给刘舟借过钱的所有正规机构的负责人写信,包括马云、马化腾、招商银行董事长、个人网络贷款业务负责人……只有国家信访局给他回复,此事不在受理范围,建议他向属地公安机关反映问题。

  幸福

  打工的这25年,刘兴旺在家中不可或缺的位置,是一个又一个数字砌成的,不可撼动,却又充满遗憾。他缺席了儿子从2岁起的每一个生日、每一次毕业典礼,他从没陪儿子去过游乐场,更不用说出门旅行。父子俩都找不出二人的合影。刘兴旺隐约记得,最近一次拍合照是在2004年,洗出来的照片因为年久和保存不善,已经很模糊了,留在湖北老家。

  儿子15岁那年,父亲打工的工厂请来一位“专家”,给员工讲“子女教育”。刘兴旺至今记得,那位专家说,小孩在10岁前跟着母亲长大没问题,但10岁后,一定要有父亲介入。“我们这些打工的,哪个不是生存不下去才出来了?”他苦笑,“说实话,我们这个阶层的人,能有饭吃,能活命,就不错了,讲不了那么多。”

  尽管事实上难以顾及,刘兴旺心里对儿子的教育还是留有遗憾。他觉得,如果刘舟长大的过程,他能陪伴左右,父子关系会亲密,儿子也许早早就会求助,不会借那么多高利贷。也许自己不会像老婆那样溺爱孩子,会看住他,限制他每天打游戏的时间,他就能考上更好的学校。刘兴旺说,如果重新再来一次,他宁可一家人颠沛流离,也要让孩子在身边长大。

  刘舟开始赌博的那一年,一无所知的刘兴旺还常常因为儿子感到欣慰。过去20多年,他每个月发工资后,自己只留下几百元生活费,剩下的全都给娘儿俩过日子。儿子上班了,他偶尔给家里一两千元钱就行。那年过年时,他还和刘舟计划未来:“儿子你安心工作,我再奋斗几年,给你在武汉买房子,办个首付,我们一起慢慢还贷款。”

  按照这位父亲当时美好的期待,自己打工的日子就要望到头了:“再过几年,就不孤孤单单了,能过一个平凡人过的生活。一家三口聚在一起,一日三餐有饭吃。这是我此生最大的期盼。”

  在刘舟赌博欠下的债务面前,刘兴旺“平凡人”的愿望不得不延期实现。“我打拼一辈子,没干出什么事业,欠了一屁股债,跟老婆孩子关系也不好。”他说,“觉得人生特别失败,这么辛苦,本来是想他们过得好一点,现在希望破灭了,也不敢再有希望了。”

  除了想办法赚钱帮儿子还债,这一次,他不敢再“缺席”儿子的生活。在新闻里见过太多因还不清债务选择自杀的年轻人,他最怕儿子走上这条路。

  父子俩一个月一次的电话,变成间隔两三天。刘兴旺主动打过去,问工作情况,叮嘱不要熬夜。每次筹到钱,他会给儿子“报喜”,说不要担心、不要瞎想。过去在和父亲的通话中,刘舟很少主动开口,现在他偶尔也会问:“你身体怎么样了?”

  互相关心的几句结束,通话就会陷入沉默。刘兴旺引起话题,叮嘱刘舟不要再赌,不要再借钱,多读书才能有稳定的工作。

  “他又开始批评、说教,‘质问’我。”刘舟很不爱听,“他永远在说我,上学的时候说我成绩不好,老找家里要钱。参加工作了,一直说我态度不认真,老跳槽,说我不攒钱、乱花钱,还说我不努力。有事没事,(他)都要说我应该多看书,多看新闻,少玩游戏。每次打电话(他)都说,过年回家吃饭的时候也说。”

  上一顿团年饭,父子俩在餐桌上大吵一架,积压的情绪倾泻而出。两人都气得一天没吃饭,但话说开了,他们都觉得,那是父子之间最能互相理解的时候。

  刘兴旺坦言,自己之前完全不了解儿子,只知道他频繁地换工作,但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,他每天在想什么。

  刘舟也说,现在才能理解父亲过去的许多叮嘱。“那都是他吃过的亏。”刘舟说,“我体会过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,但现在他把这些都揽在自己身上。他在外面上班那么辛苦,为了把我养大,他付出了很多。道理以前我也知道,现在么,更切身体会到了。”

  刘兴旺没什么爱好,他偶尔和工友打牌,或是在一周仅能休息半天的时候,到市区转转。这些消遣现在都没有了,他说每一分钱都要用来还债,日子“抠抠索索”。

  在武汉的共享单车公司写程序时,刘舟听说了一个叫“望京”的地方。当时老板放话:“挣了钱,所有人都搬到北京的望京去!”

  “那个地方你去过吗?很繁华吧?”刘舟询问着,“我去过一次北京,参加亲戚婚礼,很快就结束了,连天安门都没看到。”现在他不想那么多了,只想公司稳定,发工资就行。

  在知道儿子欠债的事以后,刘兴旺的头发全白了。他的眼窝深深下陷,有同事说他“看起来像70岁的人”。于是,他每个月都要专门把头发染黑,选择穿着款式青春的运动服。

  “否则老板进工厂一看到,就要把我辞退,怕人在厂里出事。”刘兴旺说,“我不敢显老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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